隨新鞋子而來的白紙

隨新鞋子而來的白紙

聽媽媽說過我小時候一件特別難纏的事。當時媽媽給我買了一雙漂亮的小紅鞋。回到家之後，鞋底夾帶的一張小白鞋樣紙掉出來被踩髒踩破了。我握著那小白鞋樣紙哭著吵著鬧著、一定要人把那小白鞋樣紙恢復原狀放回鞋底。僅管媽媽重覆解釋那小白鞋紙只是附帶隨著鞋子而來，本來就是要丟的，髒了破了沒有關係，我卻不依。媽媽第一次發現我不可理喻的執拗。

長大了談戀愛，爸爸給我一個忠告：感情不能一下子就放下十分，放七分即可，這樣如果將來分手了，也不會太傷心。我聽了照字面回答他說：我又不知道十分是多少，怎麼會知道七分是多少呢？但私底下，我想著相親結婚的爸爸一定沒有談過戀愛、有什麼戀愛中人可以理智地對自己的感情收放自如的？

近日來聽一個好友說、婚姻不是一加一等於二、而是零點五加零點五等於一，因為總要彼此配合牽就，帶進婚姻的絶不是百分之百的我。我覺得挺有道理的，而且帶進婚姻的到底是自己的好的零點五、還是壞的零點五也很重要，它可以決定兩人婚後的生活是愈來愈往上走，還是往下走。我看過有些情侶談起戀愛兩個人課也不上了，學業都荒廢了；也看過有的情侶一起上圖書館、後來倆人雙雙考上臺大。一個好的妻子可以是丈夫專業成功的幕後功臣；也有的妻子真如聖經所說的，是丈夫骨中的朽爛。

自從這零點五加零點五等於一的概念進入腦裡，我開始覺得爸爸當年的教導還真是有他的道理。既然在婚姻裡我們只能帶入零點五、那我們在婚姻裡會忽然發現配偶一個從來沒有顯現出來的一面，也就不奇怪了。這麼一來，“忽然發現自己嫁給一個陌生人”就不應該成為離婚的理由。而且我們不喜歡的配偶的那百分之二十也不應該抹去我們喜歡的百分之八十。那麼爸爸說的感情只能放七十%的教導，就很實在了。

但我還是當年那個不可救藥的感情理想者。放百分之七十的感情不可能，只愛情人的百分之七十也是一個很難妥協的無奈。我還是那個為了跟著新鞋子而來的鞋㡳的一張白紙因爲踏在地上踩髒踩破了而懊惱不已的小女孩。